引 言
小丽前个月去了趟泸沽湖,回来见到我就嚷麻麻尼:“我原来还默祷你家泸沽湖多纯朴呢,你家那个泸沽湖太乱了,那些浙江人、福建人哪样不敢整?卡拉OK、酒吧、发廊,太闷皂了。你怕要说说呢。”“我说哪样?我又不是领导,这种事情领导才好说噻,湖边那个村子嘛,早乱了噻。你咋个不住以首克(去)?以首好玩噻。”“我一个人咋个敢克(去)?你说些!”“你往以首克,可以体验一哈(hao)走婚噻。”“美美噻!逗不得呢,来玩嘎!”
小丽头发一甩,留下一串高跟鞋的声音给我,也留下一串让我思索的问题。为哪样去泸沽湖回来的人都嚷着说泸沽湖变了,乱了,找不到纯朴了?
究其原因,很多去泸沽湖的人是想寻找世外桃源,理想国,或者香格里拉之类的乌托邦。在上个世纪寻找香格里拉的风潮中,一个西藏的高僧就告诉一个英国的探险家说:“香格里拉就在你心中。”是的,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香格里拉,连创作香格里拉梦幻天地的作家詹姆斯.希尔顿本人在《消失的地平线》一书中说:“这个世界在变化,香格里拉也不例外。”与这个作家同时代的著名诗人叶芝也说过:“世界上没有永恒的东西,如果有,那就是变化。”面对着一种常识,人们都想去寻找一个梦幻,这可能是一种怀旧,一种失去了自我后的一种寻找,或者生活在都市的繁杂忙乱中,想寻找一份野性或平和、寻找一点荒凉、一份田园牧歌。这些都无可厚非,问题是你自己享受着所有现代文明带来的方便和好处,反而要求泸沽湖保持古老的荒凉、苍茫、原始、古朴,以便你去参观,这种心态怕要不得。但是,泸沽湖如何发展,在发展中不要失去自己。古老文明与现代文明如何磨合,可是要当一回事的。这使我想起那个离泸沽湖18公里的村子,我曾在那里呆过一阵,有些事情回想起来还蛮有意思的。
1.目击一个自然村的现状
扎实村,在摩梭语中是“新村”的意思,也有人解释为“洪水袭过的村”。也有老人说,先前不叫扎实,叫“高地”,是上村的意思。村中最古老的斯日(氏族)萨巴家族,在这个村中居住已经有七代人。以25年算一代的常规计,萨巴家族应该已在此居住170年的历史。
扎实村有71户人家378人。村民基本上由两个“斯日”(氏族)构成,即萨巴斯日和舍日斯日,是一个比较典型的母系村落。有20余户人家保持着纯净的母系家文化,即家中以母系血缘为主体,由母亲担任“达布”(家庭主管),没有父系成员,家庭成员都属于一个祖母或外祖母的后代,实行暮合晨离的“走婚”制。村里还有30余户,属于母系父系并存的家庭,由于生产生活的需要或者村民结构的改变,两代人实行着不同的婚姻模式,比如:母亲一辈如果只有姐妹没有哥弟、家中缺劳力,姐妹中的一个就招一个男人入赘成为夫妻。这样,父系母系两种亲属制度就并存于一个家庭中。也有的人家是母辈实行传统的“走婚”子女中如果只有男性、没有女性传人,这家人就有绝后的危险,所以家中一个儿子要娶妻进门。如果几弟兄都不娶妻只走婚,那就只有从亲戚家过继一个女孩来承袭家庭的香火。从母系父系并存家庭中,不难发现摩梭文化选择的灵活性和机动性;一切以家庭发展的需要为前提。村里还有十户人家是一夫一妻制家庭,有的是受外来文化影响,年轻人愿意另立门户,有的是外民族迁入本村。扎实村除了保留着较为丰富的多形态家庭和婚姻形式外,还保留着古老而完整的民居。村民住的都是典型的木楞四合院,而不是旅游热点村落水村那种已经变味了的木楞房。在扎实村,无论是建筑外观,还是建筑结构、家居设施,都保留着浓郁的母系家庭色彩。扎实村的佛教文化也比较兴盛,80%的村民信教,大多信仰藏传佛教中的萨迦派(俗称花教)。
摩梭人聚居的永宁坝,由于海拔、气候等原因,周围的很多山岭树木稀少。除了庄稼泛青之季外,其他季节都显得比较荒凉。只有扎实村是个例外,村中古树成林,村背后几百亩的古栎树,一年四季都绿树成荫。生态环境保护得很好,这缘于这个村历史上就有保护生态和合理利用资源的习惯。可能就是因为自己拥有丰富的文化和生态资源的缘故吧。笔者每次进村,就会有老人、年轻人总是问我:“旅游什么时候来?”他们把旅游者想成说来就来。实际上,他们没有发现旅游业已经到了家门口,在村中心旅游局修了一个场地,叫做“歌舞场”。很明显,这是为了游客表演歌舞的场所,而不是为村人歌舞而修建。按习惯,摩梭村落中唱歌跳舞都在自家院坝中,谁家有小孩举行成丁礼、或老人过世就在谁家举行,不会有一个固定的场所。而在村子边上入村口修一道木楞门说是村标,听说是一个公司拿公家的钱搞的。村人已经看到了落水的繁荣,他们看见了四层的木楞房、如织的游人、花花绿绿的钞票,看见了电视、手机,看见了旅游区(当地人称“落水”)来的人的霸气。但他们没有看见家庭越分越小,没有看见传统的服装变成了工作服(在落水只有接待游客时穿民族装 ),他们也没有看见金钱带来的苦恼和矛盾。所以,他们在翘首盼望旅游业的到来。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如果用别人的图表解释生活,我们将越来越孤独。贫困不是好东西,这谁都知道。但是,在那里,我们可以共享一块土地,共享一缕阳光和一眼青泉,共享人情的温暖,谁的命运也不能由别人决定。如果有一天,一切都要依赖于旅游业,那命运也就交出去了,让游客主宰的生活恐怕也不太妙。但是,面对还处于贫困线上的乡亲,我这些大道理是苍白的。我只能对他们说:旅游业可能就要来了吧。
2. 一个乡村女郎的喜剧
还没有哪一个摩梭女人像二车拉姆那样在我心中留下那么大心里落差。她令我吃惊,又令我愤怒。最终,我理解了生存、文化、身份这些字眼的重量。
记得是在2001年,我再次到扎实村,住了一个星期。临走时,一个老阿乌(舅舅)找到我说,他的外甥女大学毕业一年了,在一个香港人开的公司工作,没有任何消息,希望我回昆明后去看看她。老阿乌给了我那个公司的地址。我满口答应了老阿乌,说实在的,由于家庭文化的影响,少有摩梭女孩能走出去。大学毕业后能在外企工作,这个女孩可不简单。我一定要去看看的。
回到昆明,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那个公司的电话,又转了很多道弯,才终于找到二车拉姆的电话。一个电话打过去,惊出我一身冷汗。
“喂,你是二车拉姆吗?”
“Hello, I’m Helen.”
我以为打错了电话,她又一串叽哩咕噜的英语。我说我听不懂,她才改用普通话。
“对不起,我以外是外商打过来的电话。”这话我怀疑,我是用标准的云南方言说的。令我想不到的是,我用她的摩梭名字称呼她,可她直截了当地说,“你还是叫我Helen(海伦)吧,我已经习惯了。”我差点喷出一句:“你肚子里的苞谷还没消化完呢!”可是,时代毕竟不同了,她在外资公司,这也是生存需要,我忍住了。跟她说起她舅舅、她的家人,可十分明显,她的语气不像接电话时那么热情,总是在敷衍我。挂电话前,她说:“我现在很忙。这样吧,今晚在昆都的蓝岛,我们聊聊。”她的这些言论已超出我的想像,我也真想见识一下,于是答应了。
都市的夜晚是年轻人的。夜幕刚刚来临,昆都已经乱得不能再乱,给人感觉擦一根火柴就会点着了的沸腾。“蓝岛”还算有情调,放着古典的轻音乐,加上灯光的烘托,有点梦幻,有个打扮时尚的女孩在酒吧的角落朝我打招呼,我想一定是她了。刚坐下,我估计她会问一些家里的事,又一次出乎我意料,她一开口就谈WTO,对世贸组织的情况很熟。之后,谈了一大串坎贝尔、周杰伦、孙燕姿、辣妹,我根本搞不清这些人是模特、歌星还是舞星,也不知是哪里的人,搞过些什么,看来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了。我正准备找个借口脱身时,她叹了口气说:“家乡太落后了,没有文化,又不会说普通话,什么都不懂。幸好我出来了,毕竟在外面有机会,我找男朋友,也决不找摩梭。他们没有远见,只会想着家乡,真没劲。我要是能出国就好了。”听着她的一番感慨,我想起他那个火塘边的母亲,想起那个供她上大学的舅舅。
那天分别后,我在想:她在大城市刚刚立足,有很多困难,特别是对于一个走出大山的女孩的确不容易。她试图抹去自己的少数民族身份,掩盖过去的一切,融入主流文化所认可的一切商业的、事业的、人生的道德观。这些也是生存的需要,我无可厚非,我只是从自己的身上考虑,我们与她们已经是不同了,既要融入主流,又要顾及边缘,心中永远无法舍弃家乡、亲人的情结。而更年轻的人,她们要轻松多了。
世上的事有时就那么巧合。一年后,我在永宁那条显得十分寂寥的红土山路上碰到了她,开始还没认出她,我毕竟只是在闪烁的灯光下见过她一面。她打扮得依然时尚,一身装束,与那个贫穷的山村很不协调,特别是那条紧身露肚的红色牛仔裤,在显得有点枯萎的山坡上十分的灿烂。与她交谈后才知道,她被那家香港公司开除了。因而四处奔走,还是找不到工作,情绪十分的低落,回家乡休闲一段时间。她叹口气说:“竞争太激烈,太残酷了。每年那么多大学生、硕士生、博士生毕业,就业机会越来越少,想起来都害怕。”
我的眼前又浮现起那个双手摆弄着摩托罗拉侃侃而谈WTO的女孩。我真希望她永远不要泯灭那份热情、那份自信、那份闯劲。想安慰她几句,终究找不到什么词。这个时候,切忌不能有丝毫的怜悯和同情,毕竟这是一个有消化能力、善于融进时尚的女孩。
我第一次听到她赞美家乡。她说:“还是家乡好,乡亲们没有那么多的欲望,知足常乐,人与人的关系很亲近,没有那么多的算计,不像我们活得累。实际上,争来争去,结果都是有伤的人。”我感觉到她内心的一种疲惫。她这个年龄的人,不该有这份太过的成熟。我真想问问她,今后的打算,可欲言又止,谁也无法去替别人生活。生活是一节一节去过的,每一步路都靠自己走,别人实在帮不上忙。
那天晚上,我借宿村长家。村长告诉我,村里有几个女孩,18岁就去了民族村,有去昆明的,去桂林的,去深圳的。几年下来,民族村换人了(那些单位是吃青春饭的,不会养中老年人),他们回家后农活不愿干,生活不习惯,村里的小伙子也看不上了。几个人又约着出去,转了一圈找不到工作又回来。住了一两个月,实在呆不住,最近又走了,不知去哪里了。我想,她们可能会象候鸟一样漂一段时间,等到该成家了才可能认命。出走还是留下,我真不知道哪一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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