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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在前方(八)伸出你的手,带去生存的曙光 I
来源: | 作者:梓箬(撰文于2008年6月) | 发布时间: 2014-08-29 | 1395 次浏览 | 分享到:

没到安家村,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杨校长“我们这里的孩子太困难”这句话。以温泉完小的状况作参照,是怎么也想像不到,在这方土地上居然有着那么些人们苦苦在生存的边缘线上挣扎,相较于宜底,难上千倍百倍。

 

海拔2700米的瓦拉别是永宁乡最北面的村庄,隔了一条小河过去就是四川,是驴子们徒步亚丁稻城的其中一条线路。安家村是温泉行政村下的一个彝族小村,距离温泉完小不过10来分钟的车程,然而奇怪的是,虽然行往安家村的道路一路宽敞缓和,却竟然不通车,不但没有任何公交,连那些拉私活的小面包车、拖拉机或三个轮子的蓬蓬车都不到。若说宜底大山那蜿蜒崎岖的危险山道是山里人为了生存和发展而开辟出来的天路,而这条平坦的通途却似乎未曾为改变安家村的生存困境发生过积极作用,它最大的功能大概就是为无法忍受贫困生活的人提供了离乡别井的缺口。

 

安家村背靠山脉,青青山岭悠悠蓝天白云,原生态自然景色秀丽无比,然而,这旖旎风光和当地艰难穷困的生存状态骤然在人心里造成的极大落差令人顿感无所适从。村子本来构建在海拔3000米以上的高山上,村民耕种梯田为生,主要作物是土豆和荞麦,由于自然条件恶劣,产量很低。据说几年前某环境专家到该地考察,发现山上的生态环境已不适合人类居住,于是在政府督促下,所有村民便陆续搬至坝子上现今的农场村居住。现在村里一共75户人家,约莫400多人,人均收入是300元一年。我不禁心疼起来,300元一年,这是什么概念?


下午五点多我们到达安家村,车子开到村头,我们跳下车,一脚就陷进泥巴里。歪歪斜斜的木楞房或是松散垒起的土房点缀在高低起伏的土坡上,坑坑洼洼的黄泥路,又湿又滑。我们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不一会鞋子就裹满了厚厚的泥巴,沉重得让人举步艰难。村里的孩子早习惯了,裹了满鞋子的泥巴照样能在我们身边蹦蹦跳跳,有的孩子甚至还赤着脚。看看这些孩子,没有一双干净的鞋子,也没有一节干净的裤筒。

听杨校长说,这里有一家孩子,父母是残疾人,生活特别艰难,于是,我们决定第一站就到他们家家访。半路上,就碰到了这家的孩子肩担着两个水桶去挑水。村子里没通自来水,地质不好,也没有地下水可利用,所有人家都必须到山脚边的小溪去挑水煮食,而灌溉田地的水则由刨出的浅沟引至田边。孩子每天放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挑水。我们跟着挑水回来的孩子到他家去,是村子最边上的一户,木栅栏围起的小院里堆放着已被雨水淋湿的木柴,所谓的“家”就是一间不到十平方米的木楞房,门口很矮很窄,我们要低着头才能一个接一个地走进屋里。孩子叫小华,是温泉完小三年级的学生。村子里罕有外人造访,对于我们四个不速之客,小华似乎很疑惑,也许还有少许不安,迷茫地看着我们。


小华的父亲是个低智的哑巴,还在地里忙活着。我们听说这位父亲脾气不太好,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而对家人动粗。小华母亲前几年患病半身不遂,今年才刚刚能下床活动,在家里操持一些简单的劳作。母亲每个月要不停地吃药,花费就得两三百。我们诧异地问,哪里来的钱?小华说哥哥寄钱回来。哥哥16周岁,出去广州打工有半年了,每个月会寄钱回家,想来,现在母亲的医药费就全依仗哥哥的打工收入了。但在哥哥出去打工之前呢,他们是如何支付医疗费用的?我们很想了解清楚,但和这位母亲语言不通,而小华又小,很多事情都说不明白,使得我们遗憾无法了解更多。

屋里没有任何窗口,关上门的话几乎就伸手不见五指了。没有电,没有灯泡。屋子正中是火塘,两边的地上铺着破席子,那是父亲睡觉的地方。靠一边墙架起的木板床是妈妈和小华的床铺,床尾凌乱地堆放着杂物和粮食:半小袋米,一袋荞麦,那就是小华家里仅有的粮食,只够十天的口粮。十天以后呢?小华摇摇头,“不知道。”小华一家是从山上迁下来的新居民,拥有的土地很少,加上地质不好亩产低,那点农田根本无法养活一家人。对于这家人十天以后就有可能断粮的忧虑占据了我们的心房,看着对着我们傻傻笑的父亲母亲和一脸茫然的孩子,深深地心痛着,却不知道如何才能实质有效地帮到他们。这种不安,一直纠结在心底不可消逝,至今,将来。


这次我们走访的人家中有三四家都是从山上搬迁下来的,当我们问及他们搬迁后是否生活有所改善,每个人都摇着头说,“更难了。”照理来说,坝子的土质比山上好些,耕种容易一点,产量会高一点,生计应该容易些,但为什么日子反而过得越发艰难?一位阿妈告诉我们,她家原来在山上有10亩地,搬下来后,山上的10亩地被政府无偿收去种树了。虽说政府强制搬迁是因为山上生态环境不适合居住了,但政府对搬迁户既没有作出相应的土地补偿,也没有分发任何搬迁津贴,完全没有为这些困难家庭以后的生活作过考虑。这位阿妈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变卖了所有稍微值钱的东西,在农场村买来3亩地种些土豆和玉米,但无奈土地异常贫瘠,粮食产出无法维持生计。这里的土地一亩最多仅产100公斤玉米或900公斤土豆(我国目前玉米平均亩产320公斤,土豆平均亩产1004公斤,同是高原地区的西藏土豆平均亩产达3000公斤)。搬迁本该是一件好事,但事实上却令这些家庭的生存状况雪上加霜。若说这农场村是一片新的农用开发地,我却觉得更像是一域收纳政府背弃人群的落难营。这些单纯又弱势的人们,就这么,轻易地被遗弃在社会的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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